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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燃烧我

【巨无霸福特/警车】以月色之名

*提尔莱斯特福特返回寻光号时,他碰巧遇到了与合金盾大吵一架的警车。

啤酒老师的520大锅饭活动,又是我我又来了!


合金盾咆哮着说出那句话后,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。旋刃看看合金盾,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看警车,这是她机生中极其罕见的,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最终只是嘟囔出一句“哇哦”的时刻。

很难说合金盾当时到底有没有后悔,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,赛博坦人下意识地抓住发条的手,后者也紧紧地攥住他的,他们两个都盯着警车,没有人知道这位汽车人战术家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。

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点儿,巨无霸福特想,合金盾至少……他至少不该这么说自己的前伴侣,无论这出于什么考量。他看向人群的中心,警车站在原地,他仅存的那只光镜凝视着地面,没有抬头看任何人。

巨无霸福特注意到看到荣格在看他,那好像是一种鼓励,但也像是一种劝诫,重坦知道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看向自己,现在全船人的焦点都在遭受了巨大打击,看上去失意又落寞的赛博坦人身上,他们舔舐着自己的牙齿和嘴唇,迫不及待想看到,永远冷静理智的警车在这种羞辱下会是怎样失控的,驳斥,咒骂,失去理智,陷入癫狂的……最好是掏出武器。

这太有趣了。

湍流感到一个巨大的影子侧过了他的身旁,巨无霸福特轻轻推开了他面前的人群,“借过”,湍流听他低声说道,一只大手快速地拨开了人群,就好像拨开海浪和水中的游鱼。有的人注意到了重坦,他们好奇而茫然地看着福特走向人群中间,为什么提尔莱斯特执行官会在这个时候出现——总不至于警车要在这儿被当场逮捕……

这是他最后还能放弃的机会了,趁着他还没有出手,巨无霸福特想着,如果他从人群中走出去,他就不再是看客中的一员了,他会被推到台前,成为这儿本和他毫无关系闹剧中的一环。

算了,提尔莱斯特执行官一咬牙,并且最终下定决心,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……但是自己就是得这么做。


警车在听到那句话后宕机了足足2秒,这种事情在警车身上简直罕见得恐怖。他皱起眉头,有些迷惑地看着合金盾,仿佛想要再次确认这些话究竟是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的一样。很快,他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已经给到了198种合适的反馈结果,而这里的每一种反应,无论是怎样的驳斥都将带来一些不可知的后果。他望着自己的前同事(前伴侣),他的内存中出现很久很久之前,自己威胁奥利安·派克斯别把他卷进去的画面,然后记忆跳转飞快,他又想起那艘中立飞船爆炸前,航空港人潮涌动的场景。

他想说服自己,那就是合金盾,和站在自己面前,紧紧拉着发条手的合金盾是同一个赛博坦人。

警车慢慢抬起头雕,他想要足够体面地解决这个问题,也有时间去思索和感到绝望,但不是现在,至于现在,他必须用足够稳妥和安全的方式解决合金盾对他的指责和挖苦,警车已经构思好了措辞,只要他……

战术家突然感到自己被凌空提了起来,一股不容反抗的强大力量把黑白涂装的机体夹进了一个臂弯里,然后他就开始听到呼呼的风声,汽车人战术家觉得自己被颠得头晕脑胀,而他的“绑架者”竟然在一路小跑。

“把我放下,”警车大吼着,他的手甲紧紧地抓住重坦的胳膊,“你在干什么,巨无霸!”

前格拉斯九号典狱长什么都没回答,他只是自顾自往前跑,抓着一台张牙舞爪,胳膊和腿甲在空中乱蹬的小轿车努力维持速度与平衡,警车用力地锤了一下他的胳膊,福特感到自己的臂甲上凹下去了一点,但在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,他可完全不敢停。

“把我放下,”警车重复了一遍,他的门翼在半空中拼命地抖着,“巨无霸福特,我有权驳斥和反击他们对我的污蔑,你听到合金盾是怎么说的了,我不能就这么离开——况且我为什么要离开?我有什么好害怕的?我什么都没做错!”

“够了警车,”重坦把臂弯收得更紧了一些,仿佛如果他不这么做黑白涂装赛博坦人就会从他的怀里溜走一样,“那已经够了,警车。”

警车抬起头雕看着他红色的光学镜,汽车人战术家张开了嘴,他还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放下了一直努力想要掰开重坦胳膊的手,门翼也慢慢地垂了下去。巨无霸福特知道,警车明白自己说的是对的,但也正因为此……

警车看起来才如此痛苦。


这条路比他想的遥远得多,提尔莱斯特执行官“挟持”着汽车人战术家离开寻光号的外舱门时,他终于能缓一口气。警车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,巨无霸福特几乎以为他是不是太用力把警车弄下线了,直到他看到对方下意识地想要看向寻光号而转过头雕——此前他对着星舰的那只光学镜里只有空洞的眼眶,重坦才放下芯警车还活着。他又往外走了一会,在一个像是这颗星球自诞生起就开始生长的森林中,他把怀里的赛博坦人放了下来。他松开手,但发现警车还在抓着自己,汽车人战术家垂着头雕,他的指甲几乎把福特的臂甲涂漆抓花了。提尔莱斯特执行官明白,当然这也怪自己把他箍得太紧……但没办法,那时候他脑模块里只有一件事,带着警车离开那里,越快越好。

“抱歉,”巨无霸福特想要解释,但警车就像是重新上线一样回过神来,他盯着那双红色的光学镜,然后立刻打断了重坦。

“干得好,提尔莱斯特执行官,”警车挖苦道,“你让我不得不撤出战场,认输投降,并且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驳斥谣言机会了,谢谢你,巨无霸福特,合金盾和他的小情人真该好好报答你。”

从这儿正好可以看到寻光号上的探照灯和正发着光的舷窗,说到合金盾名字的时候,巨无霸福特抬起头雕看了一眼那些影影绰绰的光亮,显然谁也没有追出来,谁也不担心警车的安危,或许比起别的,他们更加懊恼于这件事竟然草草收场。

“你那时已经很难堪了,我认为……”

“难堪?”警车突然暴怒了起来,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巨无霸?”

“我知道你现在有满腹甲怨气想发,”重坦回答道,他现在确实要面对警车的怒火,但不知怎么的,他芯里并不感到有什么不舒服的,似乎让他最忧虑的事情已经过去,“这是个临时决定,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,好吧,警车,我觉得大概我的决定做得匆忙了点。”

可他当时确实找不到人商量。

“看看,看看,你究竟做了什么?一些涉及三角关系的花边新闻,牵扯进这场闹剧的包括他们的好朋友合金盾,发条,以及我,他们的老熟人警车。所有人都拭目以待,巴不得我出丑,把这艘充满了疯子、偏执狂、骑墙派、反社会分子和空想主义者的破船搅得在天翻地覆点,最好给包括清洁机器人在内的所有船员都留下些深刻印象,而唯一的问题就是我甚至没机会发表一番演说,这全怪你,巨无霸福特,”警车半是抱怨地嘲讽道,“你让他们看得很不尽兴。”

“别再阴阳怪气了警车,”提尔莱斯特执行官叹了口气,“好了,我向你道歉,如果你想回去找他们的话,可以从我们来时的路返回,你知道舱门的密码,通天晓一定发给过你。”

“现在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——合金盾极力想要摆脱我,在他的情人面前极力证明自己是无辜的,从过去到现在都是,清白得像一块刚出厂的数据板。这很可笑,虽然我对此并没有什么别的看法,只是合金盾愿意扮演那个他苦心经营的角色,让他看起来和他所最为痛恨的那些蠢材一样惹人厌烦。”

“合金盾的话太过了,”巨无霸福特说道,“我没想到他会这样羞辱自己的前伴侣,我和他在船上待过一段时间,合金盾完全不像那些阴险狡诈的家伙,他是位聪明又痴情的医生。”

“他不是我的前伴侣。”

“前同事,”巨无霸福特纠正道,这次警车沉默着没有反驳他,“今天他看上去好像变了个人一样。”

“是吗,”警车说道,“这至少验证了一件事:发条对我的恐惧感已经远超合金盾的想象,他认为自己能从他的皮包骨朋友身上驱除这种不安全感,但显然他没能做到。我大可怪自己突发奇想,在这儿遇上合金盾的时候没有转身就走,可这既没有解决任何问题。还有,我刚才说过,而且我不想再说一遍——我对此并无看法。”

他现在越是表现得冷酷无情重坦越是感到这一切发生得不自然,他知道警车不是第一天被评价为刻薄而绝情,但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顺理成章了,仿佛他早已用汽车人战术家的逻辑思维演算过上千遍,而他正在以他的理智要求他扮演的那个方式行事。

他如果看上去对合金盾还有点眷恋,仇恨或者敌视,这一切反倒是更加理所当然一点,但现在他仿佛置身事外,可从事实上——警车最重视的事实上看,黑白涂装的赛博坦人分明就在旋涡的中心。巨无霸福特犹豫了一下,除了沉默,他暂时想不到什么能让对方感觉更好的办法。

对方背对着自己——他又变回了那个汽车人战术家,冷静,睿智,刻毒,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谋略家警车。巨无霸福特看着他抬起腿甲绕过一片低矮的荆棘丛,然后向树林深处踱步,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,另一只手则在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唇,他一定在思考什么。

月光洒在他的机体上,这颗星球的月卫体积和质量都比赛博坦人的月卫一要小,他的反射映衬着巨无霸福特的机体一整发白,他看着月下的汽车人指挥官摇摇晃晃漫不经心地走着,身上的白色喷漆像是融化在点点微光中,而黑色部分又浸润入了摇曳的树影里。提尔莱斯特执行官甚至有个怪念头,就算是警车就在这哭泣,也是完全可以理解和接受的。

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。不是概率很小几乎为零,而是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本就是不存在的。

“那句话,”巨无霸福特犹豫了一下,“他不应该那么说。”

重坦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第二次为警车打抱不平,而后者则转过身朝向他。战略大师面甲上没有任何波澜,他只有一侧亮起的蓝色光学镜在夜晚显得深邃而明亮,透过那种莹蓝的光芒,巨无霸福特看到一只透明的飞蛾从对方面甲前飘然而过。

“不应该?”警车说道,“本来就没什么应该或不应该,我何必去管他想说什么?”

重坦知道战术家想说什么,他想说难道你看不出我和合金盾已经没有关系了吗?巨无霸福特沉默着,他们两个走在清冷的小路上,到处都是那种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声响。四周很安静,与刚才在寻光号上那种嘈杂起哄的热闹完全不一样。

他从各种添油加醋和道听途说里了解到警车和合金盾之间有过什么,他也从霸王事件后知道了发条和合金盾间的关系,但他没办法把这两者直接联系起来。这件事情就这样发生了,在他毫不知情,事实上也没有必要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,况且这是一段很早之前的事,等等,不对,巨无霸福特,他突然对自己说道,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?警车的私生活,他过去的那些情感,他为什么要去思考这种问题?巨无霸福特突然对自己萌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意识感到不理解,他甚至也有点心烦意乱起来。

“我需要独处,”警车说道,“让我一个人静静。”

重坦停下了脚步,他看着警车径直往前朝向森林的深处,直到影子也消失在重重叠叠的草叶和花树中。四周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薄暮,芬芳柔和的植物香气在他的身边环绕,巨无霸福特觉得自己很少被放置在这种全然轻盈和空旷的,也同样没有威胁的环境里。格拉斯九号也曾给过他类似的感觉,但那是完全不一样的,那是一种掌控感,一种一切都在他手中的沉重,他与他身边的宇宙铸造的所有都息息相关,但现在不一样,他只是偶然误入这里,走进一段他从未了解过的地方,正如他无意中触碰到了警车的秘密。

“巨巨,”塞伯罗斯在内线里喊他,“幻影带了点新高纯来,他说保准比背离的好,我不信,我们说了要打赌,我猜,你肯定愿意做我们的裁判。”

“呃,抱歉塞伯罗斯,”巨无霸福特捏了捏鼻梁,“我暂时不回去了……等等,合金盾他们怎么样了?”

“不了解,”塞伯罗斯疑惑地回答道,“发生了什么?”

“没什么,”重坦说,“大概是我想多了,待会再说,我的朋友。”

提尔莱斯特协议执行官挂断了通讯,他望着那些在树林间穿梭的小巧生物,那些长有毛茸茸四肢的半碳基动物好奇地向着赛博坦人张望,然后又警觉地钻回树丛里,消失在一片由层层叠叠蕨类植物构成的绿色海洋之中,一只身上黑白相间斑纹的小野兽想要靠近这个赛博坦来的金属巨人,它凑近了福特,用爪子好奇地拨弄了一下他的履带,但在福特想要回头时又一扭头跳上了树梢。

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自由和平静,虽然那只黑白色的小家伙让他不免想起类似涂装的汽车人战术家。

他说要一个人呆着,巨无霸福特想着,可他也没说自己不能走走,就算他说了又怎样呢?我想到处逛逛,这也没什么……他为什么要听警车的呢?

重坦在原地踱了几步,林间的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,枯叶则随着提尔莱斯特执行官的脚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,虫鸣,金属羽兽拍打翅膀的声音,还有一种激荡的水声,清脆的叮叮当当之外还带着点呼噜噜的气泡声。这些水泡声越来越小,转而变成了拍打水面的声音,巨无霸福特思索,这大概是某种水生生物,他们一定就生活在水里,但现在不停地想要上岸,所以才在水里扑腾着发出这些水花。

等等?

巨无霸福特立刻向声源发现冲了过去,他在河边看到了那个还在不断往上冒着气泡的小漩涡,以及水波中心那个在水面不断浮起,然后又立刻下沉的红色角徽。


水逐渐淹没他的腿甲,腹肌,和胸甲,他的置换阻碍越来越大,他知道警车一定也有一样的感觉。液体从他的手指间划过,当他努力镇定下来时,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种无法抑制的浮力托举他上浮,但一旦他开始移动,这种平衡立刻就被打破了,那些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,他的手在水下乱挥着,伸出手努力去够下方的机体,然后水流又把他施力加诸彼身,现在他的装甲里满是那种晃来晃去的沉重阻碍,不断挤压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管线。

他必须抬起头维持机体的压力平衡,然后再在水中漫无目的地搜寻——这种深度不至于让警车因内外压力差而管线爆裂,但谁也不知道水压是否会对他的脑模块会造成损伤。一个想法蚕食着他的意识模块——这些水会变成能量液的紫色,慢慢从一个点冒出,然后晕染开这些深色液体让它们变得更加狰狞可怖,毫无疑问,这些液体来源于谁。

他在用更多的力量支撑自己在水中保持活动,很快重坦的能量就开始见底,水面的波纹拍打在他的机体上,被淋湿但努力裸露在外的部分则感受到更多的寒意,赛博坦人的底层安全模块在催促他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环境,但找到警车的程序优先级此时已经大过了一切。

放松,福特对自己说,他放轻松。他熬过了很多事情,斯曼兹战役,格拉斯九号,霸王入侵……还有那些他无法回想却也难以忘却的折磨,福特,他对自己说,这和他现在身为提尔莱斯特执行官所做的一样,再拯救一个生命,虽然那是警车——

不,正因为那是警车。

他冷下面甲,努力用火种的热度感知那些冰冷河水以外的任何一种颤动,所有昆虫的嘶鸣,所有树叶的摇曳,所有水流的涌动。他很快看到了一个气泡缓缓上浮,就在距离他几赛米远的地方,重坦他下意识地朝那儿扑去,毫不犹豫。


警车先是感到一阵水流的剧烈涌动,压在他机体上的东西变轻了,然后他接触到了空气,水流的哗啦声填满了他的音频接收器,然后他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头晕目眩,他立刻想要倒下去,这时他才发现一只手正牢牢地拖住他的左臂和保险杠。他的意识信号开始重新在神经管线中传输,他感觉到寒冷,然后从胸甲里倒出一大袋水,开始剧烈地地咳嗽起来。

他们两个都疲惫地坐在草甸上,好像刚刚和超过二十个战车队大战过一场。他们艰难地险胜,这是唯一的好消息。

“听着,警车,”重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,“我知道这对你的打击很大,但还有未来还有希望,你可是警车——没必要为了合金盾投水放弃生命,而且我们是赛博坦人,你看,这样我们也完全死不了,如果管线生锈我们还得去做除锈手术……好吧,警车,就算你真的想要断绝一段关系,你还可以选择……”

他刚想说记忆切除手术,然后突然想起这个手术在整艘船上只有合金盾能做,而提起这个名字显然又会勾起警车的糟糕回忆。

“什么投水?你在说什么?”警车一边咳嗽一边吼道,“我掉到了河里,该死,这里怎么会有沼泽?”

“沼泽?”

“看看你的腿甲下面,提尔莱斯特执行官,我总不能认为自己是被推进河里的?”

事情变得清晰了,这片陆地下方潜藏着不少水洼,在昏暗的月光下,它看上去像是片平整的草地,可当黑白涂装的轿车一边沉思一边踏上去时,那篇沼泽立刻就把他拖进了河水里。在这里生活的其他动物的脚掌很宽,并且脚趾之前有一种平整的几丁质结构,而对于来自遥远赛博坦星球动辄几吨的机体而言,可就没那么幸运了。

“所以你没有因为合金盾的事……”

“别所以了,快点擦干我。”

他们身上那些水滴含有少量酸性物质,浓度不高,但足以让赛博坦人的机体感到轻微不适,重坦猜测警车也是这样,因为对方无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臂甲,轿车的装甲厚度只会更薄。

事实也是如此,警车感到寒冷,一切都让他冷得要命,他的面前出现那种来自红矮星的暗红色光光晕,巨大的恒星光环向他靠近,那些由非常细密的小行星陨石组成的条带边缘,像是一圈一圈笼罩在他头顶的波纹,触之可及地环绕着黑白涂装的机体。

结果是他们折腾了好一会儿,先是把警车的保险杠拆开,那种寒冷流动的空气从他的身边拂过,汽车人战术家的管线一阵战栗。巨无霸福特很快从他的子空间里拿出一块羽兽花纹的软金属织物,那是一块为大型机体准备的毯子,所以当提尔莱斯特执行官试图用那块羽兽大毯子擦干警车时,黑白涂装的小轿车立刻被整块毯子严严实实地裹住了,他的机体被包了鼓鼓囊囊的整整三层,只剩下红色角徽和那一对不安分的门翼还露在外面——不知道为什么,巨无霸福特觉得这怪可爱的。

“你在笑什么?”警车狐疑地看着重坦,后者立刻收起了嘴角。

“没什么,”提尔莱斯特执行官咳嗽了一声,“你的保险杠该怎么装上去?”

不过,黑白涂装的赛博坦人不再发抖了。


警车感到自己清醒了一些,他还是很困倦,他觉得自己的内存正在回环往复播放几个赛分前的那些切片——合金盾的影子依然挥之不去,这次他的话语也在警车的音频接收器旁徘徊不去,它们好像注定要替主人折磨他一样。所以当警车歪歪扭扭地即将跌倒,而巨无霸福特想要拉住他时,警车感到那种烦躁和愤怒重新涌上了他的火种。

“我自己会走,”警车一把推开他,可黑白涂装的赛博坦人往前走了两步,就停下了步伐,他转过头雕去看重坦,正如他预料的那样,对方仍然站在原地。

“抱歉……”汽车人战术家略带生硬地低声说道,“我并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,他们不在我的计算范围之内,在长久以来给我带来的只有阻碍、困扰、风险和隐患,并且我也非常抵触和任何人谈起有这件事,正如我的所有熟识者所了解的那样——我不需要他们信任或关怀我,我只需要他们效忠于我。”

“可你也知道你并非冷血无情。”

警车哑然失笑,他当然没想到会从巨无霸福特那里听到这句话。甚至红蜘蛛都比大黄蜂更可能这么评价他,但就算有,那也完全是一句奚落。

“这可不是对我的恭维。”

“但你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,”巨无霸福特回答道,“你看,至少我们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。”

警车不置可否,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,但或许是为了对刚才自己的粗暴态度表示道歉,他询问福特,他是否和寻光号一起离开。

提尔莱斯特执行官已经完全猜测到了对方模棱两可的态度,他也没打算在合金盾问题上纠缠太久,他说自己还要去追捕名单上的罪犯,诈骗走私了一批新的酸液武器,他还在追查买家。这个案子让警车感到有些好奇,他多问了一些详情,巨无霸福特也打算借此梳理一下自己的线索和观点,他一边描述着,时不时被警车打断提出几个问题,然后汽车人战术家摩挲着下巴上的装甲外壳陷入沉思,然后又要了些现场照片作为参考之用。

“这批武器不是他的真实目的,”警车把照片递回给福特,“现在已经没有内战,酸液武器一般用于大规模杀伤,现在他们可没有用武之地了,小规模使用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,但诈骗可看不上太小的买卖,”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照片上那些酸液容器,“这种材料才是问题所在,如果他能抗酸性,如果这不是已知金属,这必然是一种防腐蚀涂装,而据我所知,铁堡研究院在上个赛月刚刚研发出一种保密涂装配方,”警车顿了顿,“用于军用。”

“你认为诈骗用酸液武器做掩护,实际上是想偷偷售卖秘密军用涂装材料?”

“这就是你的工作了,提尔莱斯特执行官,”警车耸了耸肩,“除非告诉我,协助你的工作能带给我什么好处?”

“那就取决于,”巨无霸福特说道,“你想要什么了,警车。”


天空的边缘渐渐模糊,两名赛博坦人走到一个岔路口,一条路看上去通向灯火通明的星港,另一条路则通往更加幽深晦暗的密林。

“我和你不一样,福特,我用不着回寻光号,”警车懒洋洋地说,“那儿并不欢迎我。”

“可你根本不会在意有没有人欢迎你。”

他听到警车在笑,与汽车人战术家日常那种冷嘲热讽不同,这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快乐,“确实,说的没错福特,我不需要他们欢迎我,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。”

“走这条路。”警车没等福特回答,自己已经迈过了一块因露水和青苔而滑腻的岩石,走向了那与寻光号方向相反的路,他提醒巨无霸福特注意脚下,如果他在这儿摔坏了腿甲,汽车人战术家可没把握把他拖回去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“一种花,”福特回答道,“据说只有月卫升起时才会开,但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。”

福特听到警车咕哝了一句,“真有意思,我好像在休假,”但很快黑白涂装的赛博坦人又深置换了一下,“偶尔这样一次也不坏。”

警车喜欢夜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,他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属于他自己的思考和规划。在夜深人静,就连霸天虎也应该充电休憩的时候,白天层出不穷的麻烦事总算勉强告一段落,需要他处理的隐患和危险变得更少——赛博坦人只要活着就会产生无数的灾难。只要这里还需要他,只要他还需要思考,警车就绝不能停下来,怠惰对他的智慧,对于他的才能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浪费。但夜晚不同,夜晚让他感到安心,现在他终于可以开始思考更长远的归化,汽车人将如何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,当明天主恒星的光芒重新升起时,他将驱使哪些力量为他所用。

当那些长短不一、沾着露珠的叶子拂过他的白色腿甲时,战术家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奇妙,他现在好像什么都不用想。他们漫无目的地往前走,没有人在前面等待,也没有什么在催着他们向前,那些窸窸窣窣发出声响的枝丫,以及那些忽远忽近的虫鸣好像在示意,他们只需要往前走——这在他的生活中是不可能出现的画面,原本是这样。

即便刚才落水的糟糕经历,也没有削弱警车对于这片陌生区域萌生的安全感,这当然源自于巨无霸福特,重坦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他的步伐,沉默,坚韧而强悍,在他于斯曼兹一战成名之后,巨无霸福特就进入了警车的视野中,他调出重坦的档案,并为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去处——格拉斯九号。这名机体巨大的赛博坦人就以守卫而著名,他做了六百年的监狱典狱长,他的任职在霸王入侵前一直都得到汽车人高层们的肯定。

“唯一让我感到满意的一点,”警车突然主动提到了那个名字,“你没有向我提问我和合金盾的过去,或者和我们过去相关的任何问题。”

“你说这个,”巨无霸福特回答道,“我们每个人都有点儿伤心事,就好像我不愿意提到霸王一样。”
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顺利说出这个名字的——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提到那个六阶,但是在这个空旷而缥缈的森林里,以及如果他面前是警车的话,他好像可以自然而然地说出霸王的名字,而无需解释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因后果,以及他到底遭遇了什么,也不用接受一个同情或者怜悯的目光。警车知道他在说什么,这和荣格带给他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。警车无法像荣格那样包容,也不可能给予他任何慰藉——警车承认格拉斯九号的沦陷,他让福特知道这件事情是存在过并且发生过的,他无法遗忘或者回避,他也无需更加激进的方式去抵触,它就是存在。他遗忘再多它还是存在: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件事,存在和接受是两件事。

“合金盾曾经调侃我是‘最最死板的恪守教条的办公桌骑士’,怪极了,他们都在笑,”警车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有什么好笑的,这难道不是一种高度的赞誉?”

警车在讲他们过去的事,福特想着,他其实没打算从警车嘴里听到这些,他知道警车和合金盾之间发生过一些愉快与不愉快,但其实在寻光号上,这些事情每天都在发生。

“哦,寻光号,他们已经把自己当做一家人了,真有趣,”他听到警车冷冷地说道,“这些人逃避了应该在赛博坦履行的义务,拒绝了母星对他们的挽留,转身就和在战时穷凶极恶的霸天虎们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,好像四百万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在我们为了赛博坦的主权和归属问题与钉子户们争执不休时,这艘船上的人似乎被远程做了记忆切除手术,忘了狂飙机器狗做过什么,小诸葛甚至是安插在锻金实验室里的霸天虎间谍——当然,这一切和我们的头号敌人威震天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,对此我只能这样评价,”警车抬起完好那侧的光学镜看着他,“不可理喻。”

福特突然在某一瞬间理解了警车,他不可能抛下太多,也不可能忘记太多,他的一部分永远的留在了过去,他已经习惯于承担责任,也享受于拥有权力,警车,以及和警车一样留在赛博坦的那些汽车人们,他们被推着挤压着走向那个未知的明天,而与此同时,救护车,感知器,通天晓……他需要的那些中坚力量、赞成者拥护者、同胞、兄弟们,正在另一艘毫无意义的旅程上逃避着这个未来,他们向一个在警车看来根本不存在也没有可能性的目标前进,他们走得越远,越是在浪费时间与生命。

警车对此感到不理解,他对这件事本身的困惑和无法接受,已经超过了对发生在这艘船上一切匪夷所思的厌恶。

他疲于让赛博坦社会像他芯中的赛博坦那样发展和推进了,可这和打赢一场战争是不同的,警车擅长处理事实,他不擅长妥协。

更何况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事实都如此光怪陆离。

最终,巨无霸福特问道,“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?”

“我?我一直都很好。”

在穿过一层茂盛丛生的数值后,他们站在树林的一片开阔处,黑白涂装的赛博坦人站在提尔莱斯特执行官身边,他看向月光笼罩的银白色河流和下方层层叠叠的树冠,虫鸣高一声低一声响着,不同层次的阴影从他们脚下一直蔓延到森林的尽头,仿佛宇宙就是从这里延伸而去,直至终结。

警车站在那些山林中间,树叶拂过他的肩甲,然后摩擦着他那双微微摇晃的门翼,汽车人战术家就好像这个沉默的,荒芜的宇宙一样,激情,爆裂与狂热,这些东西似乎与警车全无关系;然而过去,现在与未来,这些时间的刻度也在逐渐变得模糊,与这些空旷缥缈,经历了漫长岁月演化而成的森林相比,赛博坦人的寿命也不过是宇宙一个微小的刻度,他们享受着这颗陌生的星球带来的柔和光晕,战争,夺权,冒险,死亡,好像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。

巨无霸福特意识到,毋庸置疑,这个夜晚由他支配。

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靠上了自己的机体,重坦转过头雕,他看到警车倚在他的胳膊和肩甲的交接处。

“让我休息一会,”警车关闭了仅存的那只光学镜,“就一会。”

福特的机体僵硬得一动不动,警车等了了很久,重坦的手才落在他肩膀上。即便堡垒已然遍体鳞伤摇摇欲坠,福特依然会给脆弱的人安全与安慰,无论那是谁。

好吧,况且……况且那是警车。

“你问,协助我的执行官工作能带给你什么好处,”巨无霸福特回答道,“我想,我能把胳膊给你,我是说,如果你需要的话。”

他的意思是……如果警车在疲惫不堪时想要回头的话……

至于警车,他感到自己在向着一个黑暗但温暖的深渊落去。

他知道福特会接住他。


End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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